我從小有兩個志願，一是當空軍，二是當神父。我只實現其中一個，想當神父的心願沒達成。我三歲就唸小學一年級，我就背九九乘法，背「人之初，性本善」。我小時候幾乎不笑，因為我爸爸認為我很調皮，我爸一天到晚想打我，想找我麻煩。有一次我哥哥莊錫蕃說要去梅州讀書，我不願在家堅持要跟去。到了梅州因為我很愛玩，常和人打架，還搖桂花樹。結果讀書得了丙等，我哥哥很失望對我說：「為何不抱個鴨蛋回家？」我哥哥要我去教堂罰跪，當時我國小三年級，我看兩遍就背完「國父遺教」。我哥哥一看就哭了，他說「我怎麼管你？」我說我守「天主十戒」，我不覺得自己有何不對。
放暑假我爸爸就想整我，要我去放牛。我們鄉下果實掉在地上人人都可撿，在樹上的果子就不可摘，否則就是偷採。我就去搖果樹，果子掉下來送給我那些堂弟，他們很高興幫我放牛。所以我從來沒放過牛，我爸爸根本整不到我。
我哥哥讀高中，放假回上砂和小孩聚在一起變魔術。那時很多人一起玩「古力子」，就是用擔竿比賽，看誰被誰推倒就輸了。我從沒輸過，因為那都是有技巧的。還有五個椅子，六個人聽著鼓聲轉圈圈，鼓聲一停就必須坐上椅子，沒坐到就算輸了。我從沒輸過，因為我一邊走一邊就看打鼓者，最後一擊一定把手舉高，我一看到就找椅子坐，所以根本不會輸。
投考空軍完成志向
離開上砂來到台灣我在台北建國中學夜間部讀書，當時鄰居說我可以考空軍，我就去考空軍通訊學校，讀一段時間後我轉空軍官校改讀飛行，後來再讀空軍機械學校，最後是在機械學校畢業。我記得在台北連雲街，那一場體檢有200人報名，合格的只有我和王乾宗2人。民國53年國慶閱兵安排大規模的空中分列式時，王乾宗駕駛的F-104戰鬥機擦撞台北新公園內的中廣公司發射鐵塔，不慎撞上領隊林鶴聲少校的座機，兩架飛機墜毀，兩位飛官都殉職。屏東市的鶴聲國小與國中就是為了紀念林鶴聲少校。
在空軍官校我雖然體檢合格可當飛行員，但我開PT-17教練機上去時，我覺得很好玩，那是抗日戰爭的飛機，機翼還是帆布做的。但下來後我的教官就很生氣。學校說要換教官，不然我就要離開空軍官校。其實在空軍想要當大官、當總司令就要飛戰鬥機，流氓太保當戰鬥機駕駛很適合，因為膽子很大。但飛行太苦了，如果飛不好，會被教官叫揹著包包繞機場跑步。開戰鬥機滿身大汗，下來還被罵，我就不想再飛了。
我那時可以轉讀台大機械系，我哥哥幫我寫保證書。後來我想一想還是改讀空軍機械學校。學校畢業後我又考上高級軍官班。如果我考慮前途，拍長官馬屁，我老早升中將了。但我志不在此，我希望空軍退伍後去當神父。我什麼飛機都摸得清清楚楚，我當上空軍總工程師也因為如此。那時機械學校請華僑來教發動機原理，講英文、廣東話我都聽得懂，我國文程度以前在家裡就不錯，我還背過文言文的聖經。連拉丁文的歌曲我都會唱。又來我又考上戰爭學院，繼續深造。
我在三軍大學很出名，那時蔣緯國當校長。有一次伙食很差，我們上級要我們去監廚，大家都沒意見，只有我反對。我一反對，三軍都反對。這是開檢討會，我是中校、是學官，其他很多上校，所以沒有什麼服不服從的問題。我以前在預備學校當兵，曾經要我們監廚，他們本來要我們洗碗。我說不准動，長官要關我禁閉，我說我們是看有沒有人偷東西，不是去洗菜、洗碗。
那時陸軍的代表說要改善伙食，乾脆在大直校園裡養牛。空軍就推我代表發言，我就作一首打油詩：「天天吃牛排，天天都一樣，愈吃愈難吃；天天吃豆腐，天天不一樣，愈吃愈好吃。」第二天，伙食開始不一樣了，不再吃饅頭，早上改吃燒餅油條，中午炒牛肉，開始有變化。蔣緯國從來不來餐廳吃飯，第二天就來吃飯。
空軍裝備缺點瞭若指掌
第二個讓我出名的是我的畢業論文。越南戰爭有很多飛機在停機坪被炸毀。但馬來西亞做了地底機場，日本軍隊根本炸不到。機場是在隱密的地方有出入口，戰機一起飛就是海平面，整座山都是空的。我的論文就說台灣應該要有地底的機場和跑道，空軍「佳山計畫」就是源於我的論文。我的長官問我要不要升將軍？去把「佳山基地」做出來就升了，但我拒絕。因為在屏東上下班很舒服，我不需要去花蓮做佳山計畫。
還有一次，空軍評估要F-104的飛行高度從6萬英呎提升至10萬英呎。英國、德國的顧問做了三年研究，說要花100億~200億就可提高台灣150架F-104的性能，可飛到10萬英呎的高空。空軍總部就把案子交給我，德國工程師來，剛好我學過德文，我帶他去玩。回來後我寫了簡短的報告，說現代戰爭的規則是LOW、LOW、HIGH；意思是戰機是貼海面飛行，到了目標附近飛高，炸了就走。我們F-104要飛10萬呎的意義何在？飛愈高裝備愈多，靈活性就愈差。飛高要抗G衣，衣服只要有一個破洞，飛行員的生命就完了。空軍委託英國、德國的三年研究計畫被我200字的報告推翻了。
另一次是空軍向漢翔買AT3高級教練機要驗收，因為再過兩天郝伯村要看AT3飛行，就派我去檢查。因為廠商不願打開讓我看裡面，我只能看外面。我一看液態氧和UHF放一起，我就寫下來；第二，排氣口有多少螺絲我不管，但進氣口也有螺絲，如果脫落被吸入發動機，飛機就爆炸失事，我也寫下來；三是飛機電瓶竟然是用加水的電瓶。這些缺點都很嚴重，我晚上就寫了一份報告，指出幾十個致命缺點，漢翔廠長一聽臉都黑了。他說：「很抱歉，我們馬上改」。「下次來把AT3全部打開給你們看」，我說我也不想來了。AT3大隊長是我同學，他說我當年指出的缺點都改了。
為什麼我知道AT3的缺點？因為我看過的飛機太多了。美國F-15戰機我在屏東就已經修過，我檢查出F-15的缺點，美國人氣得要死。金門八二三砲戰的時候，美國F-15大量進駐屏東空軍基地，美國陸戰隊也進駐屏東。我們修理這些美國飛機，當然可以看到AT3的缺點。F-104、F-5E都是我們在修理。
屏東是鄉下地方，星期日一定放假，高雄屏東的宗親每家我都去過。沒事我就去找子香，他叫我弟弟，鄰居看到這些人有空軍的親戚，就比較不會欺侮他們。俊秀的爸爸以前在高樹，也常有人找他們的麻煩。我打電話給我哥，我哥要當地警察局長去找俊秀的爸爸玩，也嚇跑一些不良分子。
其實我也不需要升將軍，因為在軍中當官，官階愈大愈沒自由，當了將軍總不能自己去街上買油條吃吧？而且到處被監視。所以我做茶葉、開茶廠，為我自己也為大陸鄉下的客家鄉親開創了一條新的謀生之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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